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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神不能做到无处不在,所以他创造了妈妈。”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汪清泉,清洗你的魂灵、润泽着你的生命。一场巨大的疼痛,让我迎来了母亲这个身份,从此便觉得如履薄冰。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如何当一个母亲,应该当一个怎样的母亲。人们歌颂的母亲大都是温柔慈爱、舍己付出的光辉形象,然而我的母亲…… 夜阑人静,天籁无声。每逢这个时候,她才能卸下极重的面具,拆去心园的栅栏,真实地审阅本身,在生命的深处,她终于谛听到一丝悠然的脆鸣。这是一首真善美的诗,像甘霖,像东风,柔慢而隽永。 月隐星现,露重风轻,鸟鸣如灯,我仿佛穿越时空的“过去镜”。一眼万年,这大概就是60年代的爱情。四十年前,在众人和外公外婆的见证下,匆匆一瞥,便将自己的一辈子与眼前这个男人系在了一起,这便是母亲的爱情。与父亲婚后的十几年里,母亲几乎不会做饭、不会插秧、不会种菜……因为这一切都有父亲来做,她只需要做一个开心的妻子,幸福的儿媳,无忧的妈妈,母亲一度认为是外公外婆那些年四处行善,所以此生上天待自己不薄。旦夕祸福,婚后第十六年里,父亲轰然倒下,母亲一夜之间仿佛踏空了般,没了依靠,身后荡荡,但她来不及悲伤,整夜整夜马不停蹄的为父亲四处求医,幸而最终父亲的命总算是留住了,只是此生便再也不能帮忙干活,再不能如正常人般行走自如。 生活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家,每一个人都是它手里把玩的艺术品,妈妈当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“小仙女”。自父亲因病丧失劳动力后,母亲从不问世事的小女人瞬间接过父亲肩头沉沉的担子。她第一次看见鱼肚白的天空时,正弯着腰收割金黄的麦子,四周像打翻的墨水一样黑沉沉的,除了土丘旁苦楝树孤单地站着,无垠的黑暗笼罩着旷野,她无暇顾及这些,把头埋进麦穗的海洋里,当她抬头时,天空破开一条裂缝,漏出鱼肚白。母亲深深吐出一口气,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,软瘫在坚硬的田里失声痛哭起来,她坚硬的心在空无一人的荒野里土崩瓦解,这样的脆弱是我不曾看见过的。你以为生活的捉弄停止么?父亲脱离生命危险的第二年奶奶突然双目失明。屋漏偏逢连夜雨,两个需要药品维持的病人、两个十一岁左右的孩子、一个嗷嗷待哺的满月婴儿,而母亲当年仅有二十六岁,从此她三十多年的青春为支离破碎的家付之一炬。 《赶路人》中曾提到“我们的父母恐怕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的父母都伟大。自古养儿为防老,但唯有这个时代,父母对我们的付出只是为了让我们飞向离他们更远的地方。对于老无所依,他们早已无所畏惧。”后来零六年奶奶过世,我未曾看见母亲流过一滴眼泪。零八年秋,父亲过世,因悲伤过度,一周之间我消瘦了十斤,头发近乎白了一半,但我仍旧未看见母亲难过半分,直至父亲入土为安,直至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里再无父亲的影子,直至她的儿子女儿纷纷散去后,我才在门缝里看见她死死咬紧下唇,眼泪像决堤的河流涌出眼眶,没有一丝声音。钨丝灯发出惨白的微光打在母亲的身上,这时我才发现硕大的衣服不合适地罩在母亲身上,她是那么的瘦小,像干枯的玉米秆仍裹着肥大的叶子。恍惚间,我看见一场无法抵御的雪下在了母亲头上,这时母亲年仅四十岁。 “世事漫随流水,算来一梦浮生。”弹指挥间,岁月犹如白驹过隙,母亲已年过花甲。养儿方知父母恩,当我成为一位母亲后,我更加明白当初她从不轻易滑落的眼泪。这是一个母亲想要保护孩子竖起的盔甲,是一个女人筑起的心理防线,是“一家之主”抵抗生活的武器。曾经我们为了所谓的热忱梦想一直在奔跑,不舍昼夜。面对繁忙的生活,我们把时间分给工作、朋友、爱情、孩子、兴趣爱好,却唯独忽略故乡的母亲。而母亲却把青春给了家庭,衣服给了围裙,头发给了油烟,苦难给了自己,坚韧给了孩子。别抱怨妈妈给你的不够好,那已经是她的全部了。 父母在,人生尚有来处;父母去,人生只剩归途。我很庆幸还有机会行“反乳之意”“跪乳之恩”,还能承欢膝下,还有能力接过她肩上的重担,让她不再如履薄冰,不再为我们遮挡这场生活的惊涛骇浪。妈妈,这些年无论我身处哪儿,遇到多少困难,只要想到您,我便不再迷茫。如今,儿孙般的玉米和麦穗,一代代涌来将你围成一座村庄。在母亲博大的清芬里,我只有一粒绿豆的呼吸和愿望,感谢您陪我长大,往后年岁就让我陪您慢慢变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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